每至年关,冯骥才总是风尘仆仆,不仅要像平日一样忙他的事业,还要为年而忙。在很多人的印象中,他是文化名人中最重视年、最会过年的。


过年团圆。(来源:百度搜索)

中国人崇拜的是生活本身

记者:每种文化都有代表符号,过年在中国文化中代表什么?

冯骥才:世界上每个民族都有自己的崇拜物,中国人崇拜的是生活本身。中国人过年,与农业关系较大。农事以大自然四季为一轮,年在农闲时,有大把的日子可以折腾;年又在四季之始,生活的热望熊熊燃起。站在旧年终点,面对未知生活,人人都怀着愿望:企盼福气与驱走灾祸。千百年来,有一句话,把这种“年文化心理”表现得简炼又明确,便是:驱邪降福。

记者:都说现在人情淡了,但像全家一起吃年夜饭、给长辈拜年等,还是大部分中国人都会坚守的形式,这些又代表了人们什么样的期望?

冯骥才:合家团聚、走亲访友是年俗的主题。过着群体生活的中国人,最美好的向往就是人与人之间的亲近与和谐。其中,有对父母与长者的敬爱之情,也有手足牵连之情、邻里互助之情、朋友相援之情,以及对故土家乡依恋的情感。大年夜的合家团聚,正月最初几天亲友们的相互走动、登门拜年等,无不是加强与维系这种人间情谊的形式。

春运是年味的新载体

记者:现在过年远没有以前有意思,您觉得主要是哪些因素造成的?

冯骥才:究其原因,有很多方面。一是与年味相关的民间崇拜消失了。随着农村温饱问题逐步解决,对灶王的信仰连同祭灶的糖瓜,都从年文化中匿迹而去。这一部分年意与年味也就失去了。

二是传统的年,往往把吃穿的水准提高到极致,而当今中国人不愁吃穿,年的意蕴与劲头随之滑落,年意又出现一大片空白。

三是伴随着通信的便利,很多人把往日的走亲访友,改换成例行公事般拨一拨电话号码。门前冷落,年味自然就淡了。

四是年的符号日见寥落。在都市中,窗花、年画与现代家居格格不入;公寓防盗门的门框上也无法贴春联。年的情感与年的意愿放在哪里?

记者:在年文化的复兴中,最难的是什么?

冯骥才:没有年意了,没有年味了!不过,当我们在年前忙着置办年货,可能感到年的情结依然如故。所以,年在人们心里其实并没有淡化,真正缺少的是年的载体。不过,新的载体也在出现。最近30年,春运就是在过年前后最独特的现象。此外,还有春节晚会、短信拜年等。复兴不是复旧,而是要从文化上进行选择与弘扬。

最怀念的是守岁和戴花脸

记者:您现在常常会回忆起小时候过年的情景吗?

冯骥才:小时候过年是非常欢快、喜庆的。吃穿玩乐花样多,所以我们盼过年的心情比大人来得迫切。除夕夜是要守岁的,祭祖拜天地,全家吃长长的年夜饭,而且午夜时那一场声响震天的爆竹,总是让人斗志昂扬。最后一个烟花——金寿星顶上的药捻儿,一定是由我去点燃。火光闪烁中,父母的笑脸现在还清晰地记得。放完鞭炮,我往往就支撑不住了。大人们还要聊天、打牌、吃零食,过一阵子给供桌换一束香,我就在旁边不停地打瞌睡。

记者:最怀念过年中的哪件事?

冯骥才:最怀念的事情,除了刚才谈的守岁,还有戴花脸。那是一种用纸浆轧制成的面具,用掺胶的彩粉画上戏里那些有名有姓、威风十足的大花脸。后边拴根橡皮条,往头上一套,自己俨然就变成那员虎将了。这花脸是依脸形做的,眼睛处挖两个孔,可以从里边往外看。但鼻子和嘴的地方不通气,戴上很闷,还有股臭胶和纸浆的味道,说出话来,声音变得又低又粗,却有大将威武不凡的气概,神气得很。还有比如年前到郊区赶赶年集,大多去天津城西的杨柳青、独流、静海一带。(原载《环球人物》 作者:赵威)